WeiYyyu_

朔方/日记第一页

-其实是一个粗糙产物 写了很久了想发出来(虽然还没写完) 大家随便看看就好 


  

若干年后徐均朔站在天台上,遥遥望向地面或担忧或凑热闹的脸,那些脸汇聚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把他挤在逼仄的角落里,明明此时此刻徐均朔的头顶就是夏季毒辣的太阳,但他却看不到一毫一厘的光明。

  

有点儿喘不上气。徐均朔想,正如他每一次发病时的感受一样,但他早就习惯了。

  

好像是为了附和徐均朔,一阵风吹过,年久失修的栏杆“咣咣”作响,徐均朔听到身后又是一阵骚动,他安静地等着会有一双手从后方将自己死死捆住,但一分钟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徐均朔索性坐下,天台的边缘,脚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他身旁摆了一本边页已经泛黄了的笔记本和一根挂着吊穗,看上去很新的竹笛。一阵大风吹过,笔记本被掀起几页,马上被徐均朔伸手按住,而他自己也在风中摇摇欲坠。


男人的神情却安然自得,跟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没什么两样,他从身旁的盆栽上随便扯了片绿叶,虽然不是很道德,但他本来也就快死了,带走一片叶子好像也没什么。


好像对于行将就木的人,所有罪孽都可以被原谅,所有事情都能一笔勾销。徐均朔想。但谁又有资格替我们原谅那些罪人的过错呢?


“你们,谁来听我说话?”


一股倾诉的欲望突然作祟,徐均朔用手细细抚过笔记本,扭头转向身后的一群警察。




  

徐均朔说,他依然会想起那个冬天。


十年前的冬天,比现在要冷一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上,催着路上的人们赶紧去找一个温暖的庇护所。


十七岁的徐均朔也就是在这样的一天碰到了方书剑。


值得提的一点是,两个人当时都不体面,徐均朔已经整整一个月没睡个安稳觉,大脑一片混沌,漫无目的地走在桥上,而方书剑彼时浑身湿透,刘海凌乱地搭在前额,挡住了眼睛,但他没有丝毫整理的欲望,嘴角还渗着点点血迹。


两个走路不抬头的人就这么撞在了一起,徐均朔捂着肩膀抬头,却发现对方还在原地愣神,心下没由来的一阵烦躁:“干什么啊?”


方书剑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徐均朔,他五官生得端正,一双眸子黑得发亮,却没有什么神采,搭配上湿哒哒一片一片贴在额上的长刘海,活给人一种破败艺术家的即视感,如果有诗人看到,一定会忍不住为他书写一幕长歌。


但可惜的是,方书剑不是艺术家,徐均朔也不是诗人,他们不过是在芸芸众生中那个被上帝遗忘的孩子,被万千星河抛弃的沙粒。


这世间确实能包容万象,却唯独将他们排斥在外。徐均朔和方书剑只需匆匆一瞥就能知道彼此是同类,靠在桥的护栏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徐均朔在说,方书剑在听。


无尽的远方是滔滔不绝的江水,方书剑始终凝视着那水天相接的一线,眼神中藏了点落寞。


有什么好看的?徐均朔问。


好看。方书剑回答。


“如果我能逃离这里,就更好了。”


“但我不能逃,总有一天我要让欺负我的人付出代价。”思索了一会儿,方书剑扭头看向徐均朔,眼里噙满了笑,徐均朔却无端地感到一丝冷意。


好像就是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打开了方书剑的话匣子,很快徐均朔就知道了方书剑嘴角的血迹是从何而来。


“被打的呗。”方书剑无所谓地笑笑,两只手跨在栏杆上,微微俯身不看徐均朔,“只要我还去上一天学,他们就总能找到机会打我。”


县城很小,高中就那么几所,徐均朔和方书剑很凑巧地在同一个学校,只是徐均朔比方书剑要高一年级。除了方书剑自己和对方,竟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不说出来?”徐均朔问。


“我说什么?”方书剑反问他,“他们能给我什么帮助吗?他们不会帮我,不过是那些人的一群走.狗!他们会迫于淫威,跟着煽风点火…他们会害我。”


“那你家里…”


“我家里没人。”方书剑望向远方的眼神又变得迷蒙,他发了很久的呆,久到徐均朔以为他们简短的聊天已经到此为止了,准备转身离开,方书剑才长叹了口气,说:“没人管我,你反正也不懂…别说了。”


徐均朔扭头看向方书剑的侧颜,少年的脸棱角分明,肩胛骨瘦得有点突出,在大冬天浑身湿透可不是一件好事,江风吹起方书剑还未干完全的几缕碎发,吹得他嘴唇微微发白。


徐均朔其实想说,他懂。


“你冷不冷?要不先下去?”徐均朔有意地想打断方书剑回顾过往,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盖在方书剑身上,方书剑依旧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那些思绪再次在脑海中旋转起舞,带着利刃又将方书剑刺得遍体鳞伤,徐均朔沉默地陪着沉默的方书剑,只能听见江水哗哗地流淌。


那一刻,除了彼此,没有人能理解他们。


我们都是孤独的人,我们也是不被众人理解的奇怪的人,我们虽身处于这个混沌的世界,倒也比常人看得清楚。


徐均朔当晚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



有了这样一次还称得上奇妙的相遇,方书剑和徐均朔迅速建立起了友谊,徐均朔这才发现方书剑平时其实并不如两人第一次在跨江大桥上那样深沉,他拥有少年人的一切特质,热烈、赤诚,甚至是固执到偏激的意气。


倒是自己。几个月后,当方书剑第无数次踩着单车载着徐均朔轻快地穿梭在夕阳洒满的街坊,被风吹起的校服外套拍打坐在后座的徐均朔的手臂时,徐均朔这样想,他在连续失眠小半年后终于去看了医生,一纸诊断书下来,还果真被确诊为抑郁症。


徐均朔的状态越来越差,不得已休学在家,在老师质疑的目光中他签下名字,选择独自一人面对一大堆写着奇怪字符的瓶瓶罐罐,徐均朔无时无刻不在与自己的意识作着没有终点的斗争,垃圾桶里总是盛满被鲜血染红的纱布与棉花,而父母依旧对他不闻不问,徐均朔与他们唯一的联系就只有每月银行卡里多出的几千块钱。


其实徐均朔早就料到是这么个结果,父母当年一时冲动生下他,不养,已是既定的结果,徐均朔自能记事起身边就只有奶奶,他也从不奢望能改变这烂得操蛋的生活,哪怕只是向前进那么一毫米。


十岁那年亲手埋葬了奶奶后,徐均朔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时间久了倒也挺好。徐均朔没多在意,好在父母远走他乡后生意还算成功,给徐均朔的钱不太少,买药的钱他咬咬牙也出得起,只是方书剑很把这当回事,每天放学都会来找徐均朔。


“书剑,你不用每天都来找我的。”徐均朔边盯着方书剑的后脑勺出神,边说出这样一句话。


方书剑脚上的动作没停,也没扭头,声音只从前方被呼呼的风吹进徐均朔的耳朵:“为什么不?反正我家里也没人。”


徐均朔没回答,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是长久的,人也是。


就连方书剑,他们本来就刚相识不久,谁能知道他明天是不是就会离自己远去,只留他独自在泥潭中挣扎,全然不顾他的依赖与留恋,也不会回头施舍给他半分目光。


即使他现在坐在方书剑飞驰的单车上,听车铃叮当穿过小巷,一切都像极了徐均朔小时候看过青春小说的情节,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刻也永远不能成为永恒。


被抛弃遗忘惯了,徐均朔无法在任何地方找到归属感,失望积累得多了,他就也不再给自己希望。徐均朔当下只觉头疼得厉害,用力将双眼闭起,睫毛却还随着突突的痛感打颤。


方书剑,对不起。在两人一起穿过的风中,他想。


原谅我的悲观,原谅我曾经的温情都只是下意识的讨好与刹那间的贪念,当你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从来都不属于我。


方书剑等不到徐均朔开口说话,也不知道就在这几分钟内徐均朔的思绪已经飘了十万八千里,他没有那个耐心再听徐均朔沉默下去,单车正好经过一段平直的路,方书剑脚下动作没停,腾出双手抓住徐均朔的小臂,草草地环住自己的腰:“抱紧我,要下坡了。”


方书剑很瘦,身上没有什么肉,徐均朔十指在方书剑的腹前交合,虽然没有抱得太紧,却还是感受到了肋骨喀着手臂一点微弱的疼痛,方书剑明显呆滞了一下,然后用左手紧紧擒住徐均朔的双拳。


“这样子抱,小心等会儿摔个四仰八叉。”方书剑还不忘小声念叨一句。


也许是握车把时间长了,两人手贴合的一瞬间,徐均朔感受到一股热流,方书剑的手不大,并不能掌控住他,这样的动作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徐均朔下意识地盯住方书剑,还没等他思考方书剑这个动作的意思,下一秒单车俯冲下坡,巨大的惯性使得徐均朔整个人往前直直地撞上方书剑,脑袋也正好埋进他的脖颈。


方书剑被徐均朔乱飞的头发挠得“咯咯”地笑,带着徐均朔一起左仰右翻。


捕捉到一瞬的空隙,徐均朔扭头看了一眼方书剑,恰好方书剑也转头看他,都笑得眉眼弯弯的四目相对,只有一秒,徐均朔从方书剑眼中寻找到一点隐藏在狡黠的笑意下更复杂的情绪。


这是徐均朔第二次看方书剑的眼睛,明亮动人但却天生的柔和,里面还有他。


但他自知不配说这些,他是病人。


现在的徐均朔感受不到爱,但如果他也爱他,当然希望他能走得更远,而不是被困囿于原地,最好可以走到世界尽头,再也不用回来。


更何况这仅仅几月的交集,从认识到熟悉都那样仓促,大概只是有人冲动罢了。



  

评论

热度(10)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